我回家了,说实话,并不是荣归故里,甚至可以说是落荒而逃。
不过很奇怪,没有成年人丢了面子后良心的谴责,我反而觉得踏进家门的那一刻,是我长久以来最轻松的时刻。
我有一段日子没有提笔写过文章,是某一天我突然发觉世界并不善良,还是某一刻所有思绪潜进不见天日的深海,已经无法追究了。
身体是疲惫的,精神也是紧绷的,我为自己的落荒而逃暗自窃喜。
我就像上了岸的水手,漫无目的地嘲笑仍旧在海上漂泊的人们。
“我生于长空长于烈日
我翱翔于风从未远去。”
这段时间我看了挺多书,古文的、心理学的、现代小说不胜枚举,我觉得有些东西终归会沉淀下来,比如思绪或是笔力。
很久以来,我总在模仿和改进,自己的东西却一点儿没凸显。
近日有幸提高一些美术技巧,全仰赖我把时间都放在增长见识上。
不论是听鲸啸、看座头鲸出水,还是听一听南开大学周志强教授的大学语文,总之日子还是挺有趣的。
当我走下火车,走出车站,入目是一片大海的时候,我突然想起《烧酒集空地》里的一段话:
“你喝着这烧酒
烫得像你的生命
你喝着你的生命
像喝烈酒一瓶。”
“终有一天,你会跨过无声的洗墨江,离开群山怀抱的旧桃源,来到无边阴霾的夜空之下。”
这滚烫鲜活而又自我的生命,最终回到烟火冒出的烟囱里,沾了满身黑灰,吃了一嘴世俗,可眼睛却始终明亮、热爱、富有信仰,像长空尽头的日光。
我觉得自己在发光、发热,不知有没有给凉寒的秋季带来一丝温暖,很多情绪忽然就放下了——你看,自然无穷尽,人的一点苦恼多么渺小。
千万年以后,或许连一抔骨灰都要落入尘埃,又有什么可纠结困顿的呢?
“所谓现在活着,是鸟儿展翅,是海涛汹涌,是蜗牛爬行,是人在相爱,是你的手温,是生命。”
人是需要在砥砺中自我前行的,没有任何人能推动,就像一段时间以前,我撂下笔,帅气狂霸拽地对身边的人说:“老子再也不写了。”
因着我认为,世俗太世俗,没什么可写的了。
直到我看了王小波那篇奇特的《一只特立独行的猪》,我想,这只猪能够吸引我的,大概就是我们都是同类“猪”。
我愿意不拘一格,打破生活的枷锁,却浑身野蛮、低俗,毛毛躁躁,将其打得血肉模糊,最后两败俱伤。
“请把你的心给我、与我为伍,这个世界太残酷了,我有些害怕。”
其实,生活是温柔的,值得被拥抱,我却总在挑战她,甚至想要胜过她。
后来我明白了,只要我生而为人,这一辈子或是下一辈子,或是生生世世,都只能拥抱生活。
你看,今天我不是又拿起笔了吗?啪啪地打自己的脸,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。
有那么几个较真的人笑话我的反复无常——是也,我常告诉别人不写了,实际上从没真撂挑子不干。
我说,你笑吧,我就是写了,又怎么样。
我还是生存在烟囱里,只要岁月不改,还得是一身尘灰。
不过,我真的不再想打败生活了,也不想为生活所打败,我们安安稳稳、不争输赢的和平共存。
“我有故人抱剑去,斩尽春风未肯归。”
我把时间用来修剪人际,然后读书、拉片、画画,偶尔空虚地放飞自我,融入风雨里,认认真真地钻研生活之道。
真的没有那么难,向前走是生活,向后走是光阴。
累了的时候,就在车里坐一会儿,想一想身后走过的岁月,都走了这么久,何妨再多走一会儿?
我很佩服“大人”,他们说,一天里,只有下班回家的路上自己才是自己。其实,生活真的没想把你压死,你少些抗争,权当是磨砺。
“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,无所谓去哪,无所谓见谁。”
贾拉尔说:“你生而有翼,为何竟愿一生匍匐前行,形如虫蚁。”
后来,长空烈日,我翱翔于风,深海浩荡,我沉潜于水。
无所撼动,无畏无惧。
这人世人山人海人来人往,我却始终自己自由自在自尊自爱。
勇敢,而沉稳。
祝大家中秋节快乐!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本期特邀播音员:子衿嗣音
作者:三月苏梧,一个十八岁挥霍文字的少女。